月相计量

and that's all i wrote.

 

【萨莫萨】redire

 突然想到,突然码字,突然上传,期中考是什么不存在的。没有深度没有内涵,其实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

毫无文笔毫无逻辑毫无角色把握,角色之间说不定有爱存在。

愿意忍受的话可以继续。

关于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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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列里从家里翻出一叠泛黄的乐谱。

是他在打开衣柜门的时候,借着一阵风从木制衣柜的顶上飘落下来的。纸张显然放了很多年,上面积满灰尘,这么一飘下来就都激落了,整个房间一下变得呛鼻起来。萨列里弯腰捡起那叠纸,眯着眼努力辨认上面已经模糊了些许的字迹。

扉页上没标名字,或是墨水早就干了。他不知道是谁的手笔,很大可能是他自己的,也有可能是哪个学生的,虽然不管是哪一边作的曲,他都已经不记得多少了。他更不可能记得是谁把它放在衣柜顶上。难道是他女儿们小时候的恶作剧,最后就把这张纸忘在脑后?还是曾经学生们互相开玩笑,谁偷了谁的作业藏起来?

但是对于不论是他自己,所有他还依稀记得名字或是长相的人来说,这张纸上的旋律似乎都显然太好了一些。他捏着纸张,微微哼出了调子。

嘿,好啊,快乐的,活泼的曲调,像是鸟儿清晨的啁啾,一只起,两只和,最后汇聚成整个森林音韵和谐的大合唱,又像是春天的溪水,清的,亮的,喧嚷,明快,澄澈的光在跃起的水滴里折出彩虹的色泽。萨列里笑起来,他哼唱着,另一只手打着拍子。他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的音乐,他已经不在乎这究竟是谁的作品,只知道这似乎并非人世之作,也许正是缪斯匆匆行经此地落下的一丝目光——这些已经无关紧要,他只想要听见这首曲子在键琴上弹出来的样子。

家里这时候应该没有人,看护他的女孩也休假了。她在这儿的时候总是容易大惊小怪,有时对着萨列里皱眉,好像这个老人能把琴给弹散架了,又会全倒在自己身上似的。这琴可比我的老骨头结实呀,亲爱的小姐,除非上脚去踩,去跳,才会塌的。他看她像孙女似的,也就乐意给她讲讲自己小时候经历的事儿,如果不是对方提醒,他总会以为这些事才刚刚发生在昨天。

萨列里走向放在房间角落的键琴,盖子掀开发出吱呀一声的轻响。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来,映在琴上把他的手指沁上一丝暖意。

他抬起手,开始弹奏。

曲子听起来总比看起来好。轻快的切分音带起跑跳般的步伐,琶音连贯上行细密清脆,接着又是十六分音符前一段主题的重复,转调又转回来,旋律缠绕着蔓延。有些地方缺漏了,破损了,萨列里一边弹着,依自己的习惯填充,一边感叹自己要是知道家里的衣柜上有这样一张谱子又怎么可能让它亏待。但是总是缺点什么……他的手指早就不再轻盈,皮肤爬上皱纹和褐斑,他的琴也和他一起老去,是从什么时候击弦已经不如原来弹跳的力度,又是什么时候木板竟会发出吱呀响声?

可是,不,缺的不是这些,他不想找借口,他还听得出来,哪里缺了点什么。

他弹这曲子就像是隔靴搔痒,离那个点总也隔着一段什么。这快活的曲子呀,倒是让他变得有些愁苦起来了。

第一张纸很快就结束了,他短暂地停下弹奏,翻过一页。

突然发现键琴旁边靠着一个人。

“啊,亲爱的先生!下午好。”

萨列里抬起一只手和他打招呼。不知怎么他的视线有点模糊,像是隔着雾气。不请自来的年轻人原本拿着剩下的乐谱在看,瞟了他一眼,蹦起来。

“你喜欢这曲子?”

“是首了不得的曲子呀。”萨列里实话实说。

年轻人好像一下子被点亮了,肉眼可见提升了几百坎德拉。一头金发亮得晃眼。但是他的笑容下一秒又不知去了哪儿,有点不满似的看着萨列里,一只手指着谱子的一角。

“这里可不是这么弹的。”

萨列里眯着眼追着他的手指,原本就没有多清晰的视野自从这人擅自出现就更加飘渺,连对方的脸都看不真切,那些笑容好像不是在他的脸上看见的,而是从记忆里投影出来的。几秒之后他放弃了,他看不清,并且,

“我弹不动啦!好先生,我的手指头早都没力气了。”

萨列里笑了笑,作证似的按了两下琴键。

“这曲子不是我写的,但真是个好曲子,可惜了。不如您来继续?看您的样子,一定也懂音乐。”

“算了。”年轻人毫不在乎地摆手,脸上重新挂上快活的笑,叫屁股已经抬起来一半的萨列里坐下。“还是由您接着向下弹就好了,我指挥。……嗯,这儿,渐强,我想想啊,还有这里……活泼清亮一点,断音。”

年轻人话说得轻快,倒是叫他跟不上了,眯着眼费力地追对方的手指。好在他到底还是全都记住了,金发的青年从旁边的花瓶里抽了一支削去了刺的玫瑰,夹在手上权当指挥棒,抬手做了个熟练的起手式,下一秒果决地挥下。

于是萨列里开始弹。

这下这谱子在他手下就活了。

玫瑰花自年轻人的手臂上爬下来,弯弯绕绕一瞬间开遍了整个房间。森林在不算宽敞的房间里生长,每一平方米都被细碎的花儿开满。彩蝶在他的指尖翩然飞过,阳光在胶体间散射,于清晨的草尖露珠上敲出清脆一响。

那好像是奥地利乡间的一切春日被收进万花筒,又在他的房间重新展开,万物在音乐声里纵情绽放。

萨列里惊奇地看着身边的一切异景,他想说些什么,却张不开口,也停不下手。那玫瑰只要一刻在挥舞,他就似乎要一刻不停地弹下去一般。

不过那又怎样呢?一刻不停地弹下去的话——如果可以一刻不停地弹下去的话。

倒是青年先停了手。第一乐章完结的太快,却又恰到好处。萨列里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指尖,声音像是喃喃自语。

“啊——我想起来了。”

萨列里说。年轻人很有兴趣一般斜靠在琴上,撑着下巴,玫瑰夹在食指中指指尖晃晃悠悠。

“那天……那个人来家里,”他皱着眉努力回想,“说新写了曲子,想要给我看看,但是怎么就放在那顶上了呢?”

萨列里说的结巴又含糊,思维早就不知道跳到了哪儿去。可是年轻人看上去还是兴致十足,耐心地等他继续开口。

“他在我家吃了饭……然后就来了这个房间。他和我说了什么?”

“他叫什么名字?”

“是啊,他叫什么名字?”

萨列里沉默下去,僵住几秒,眼光黯然。

“我……不记得了。”

年轻人不置可否,笑容依旧。

“先继续弹吧。”

“可是好先生,您还没有给我指示。”萨列里仰起头来,他不自觉地把自己全盘交给了这个突然出现在了他家里的年轻人,等着他的下一个命令。

可是这一次对方不准备给出任何提示,“您已经知道怎么弹了。”他漫不经心地说,吻了一下玫瑰的花瓣,然后不由分说地举起它,又强有力地落下。

萨列里像是一瞬间被握住了手腕,强大又不可抗拒的力量压下他的手指。所有的曲调就像是从他的身体里挤出来,一点一滴,汇成音乐的洪流,漫过他的头顶。

他已把自己全盘交予对方,甘心被对方所主宰。而这就是对方给他的回报了。

他看见森林一瞬间消隐下去,失去了光的黑暗里,头上的银河在无垠的深蓝大海里慢慢亮起来,像是熔融液体般地漫游。闪闪发光的深海鱼甩着长长的尾巴,与散射的电光一同转瞬没入海底。八十八键的宇宙离散,行星在精巧的轨道上安静地滑行,冰晶的光环把边缘晕染得模糊,拖行出漫长的残影。极光在雪原之上降落,狂暴的太阳风粒子却在落地的瞬间悄然敛息,如同一粒尘沙落地的轻响。

无数的流星向他奔来。

他难道就是缪斯——萨列里恍惚地想着,若是这张乐谱是缪斯的作品,让它活过来的也就只可能有缪斯本人。想到这里他不禁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去看这突然造访的年轻人。但是斑斓的光影掩住他的面容,蔓延的水波模糊他的身形,像是隔着毛玻璃似的融化成粘连的光斑,再怎么努力想要看清都只是徒劳。

和那个凝在舌尖却迟迟不肯出现的名字一样。

在这乐声里世界的一切似乎都在旋转幻化,萨列里不敢多看,觉得晕眩,唯有黑白的琴键是他唯一的锚点,想要抓牢就要继续弹下去,他追逐着那些音符,不敢落下丝毫。这样的路程似乎毫无止境,过了不知多久,围绕他的狂风终于渐渐停息,第二乐章也即将走到尾声。严谨对位后接一个精巧的变奏,终于回靠了大调以结尾。

让人眼花缭乱的玫瑰花又一次停了下来,萨列里喘了口气,活动了一下手指。他好久没有弹过这么高难度的曲谱,这甚至让他有些累了。但他不想让对方小看自己,他不想在缪斯面前露怯。

更何况,那些他巅峰时期手到擒来,却早已无法重现的一些技巧和触感,竟在弹奏间伴不知不觉再一次回归到了他的指尖,连同一段过往的记忆一起。

“我说你的新曲子呢,他又对我笑,说我现在就给你写。”萨列里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我还没来得及对他生气,他就开始写了,他写的那么快,又那么好,我没办法生气。”

“嗯?然后呢?”

青年人好笑似的听他絮叨。在这之后是些什么?金发的男子胸有成竹地挑起嘴角,刷刷在纸上开始写,羽毛笔的末尾好像连着天堂的闸门,一旦开启,最为和谐的音律就自然而然流淌出来,漫溢不息,一旦完成,整个世界只能仰望,何谈企及?

“明明是熟悉的人,哎,我这脑子真的不行啦。”萨列里迷惑地摇头,“我怎么会认识了能写出那样曲子的人呢?”

年轻人笑着摇摇头,却不说话,只是把剩下的谱子递给他。

还剩下最后一个乐章。萨列里下意识地又一次把头抬起来,看向这个姓名不具的陌生缪斯。但是缪斯摇摇头,放下玫瑰,反倒是向他行了一个夸张的礼。

“您是音乐家。”他话音笃定,“接下来交给您了。”

那句话如同一个命令,但萨列里不需要命令便已遵从,他无法拒绝音乐的神灵,他早就把全身心一同交予他,毫无抵抗。那双手像是被牵引着一般,重新落在琴键上。

第一个音响起的瞬间,所有的纸页一同以他和键琴为轴旋转纷飞起来,房间里没有风,它们却飘得遮天蔽日,像是白色大鸟的翅膀掩住他的视线。但取代了视野的是,一千个世界的旋律在他脑中奏响,一切的心灵与琴弦的频率共鸣,在无与伦比的华彩乐章里,萨列里看见自己的一生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清晰地倒叙流过。年轻的心和青春的光彩不合时宜地回归,纷纭的光影和画面之间,他重又看见了那年轻人——他的记忆里有太多他的身影,无数张脸重合起来,这下萨列里终于能看清了。能看清他笑起来嘴角的上扬弧度,看清他每一根金发的热量,看清他眼中永远如同星辰的亮光,和他望着他的眼神里所有的深情。

“这首曲子是献给您的——但它在此刻不重要。”

永恒年轻的乐神在恒沙般的记忆里跨越时光向他走来,拢住他的指尖,轻柔地落下一吻。

他的名字——

一切的过往重新在他心中明亮起来,太多的话涌上唇舌,却一时谁也挤不出来。萨列里的舌头打结,手指僵硬,额头上冒出冷汗,他弹不下去了,猛地拉开琴凳站起来。

“沃——”

他像是被卡住脖子,话语的后半截切断似的消逝影踪,萨列里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切幻象消隐无迹,房间里空无一人,只剩纸张散落一地。

玫瑰花带着一滴露珠,静静地躺在琴盖上。

“沃尔夫冈……”

萨列里站在那里,颤抖的手指紧捏着谱纸,浑浊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滴在纸上啪嗒一响。

他音乐的神灵啊,就像悄无声息地前来那般,又悄无声息地去了!

——END


沃尔夫冈·莫扎特并非走得悄无声息,他给萨列里的时常浑浊,昏暗,混沌的眼里留下一丝光,像是浓雾大海上的航灯,指引他向音乐而去。

直到他们重逢。


 ……我在写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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